“开卷广州”系列阅读活动第82期|黄灯:读《山南水北》看那山那水那些人

10月19日,本届学术季开卷广州讲座第六场在扶光书店举行。主讲人广东金融学院黄灯教授,在去年第六届广州学术季的开卷广州讲座中,曾向读者们介绍了韩少功的作品《马桥词典》。这一次她又带来韩少功的另一部优秀作品《山南水北》,与读者们分享。
黄灯首先介绍了韩少功其人其事,讲述了她与韩少功认识的一些故事。韩少功1953年出生,1968年至1974年到汨罗当知青,随后到汨罗文化站上班,1977年考上湖南师大,从此离开汨罗进入城市生活。1987年韩少功全家从湖南迁往海南工作,2000年前后他又回到汨罗过着半隐居式的生活。黄灯也就是在那年第一次见到了韩少功。“我第一次跟他见面就是2000年4月18日,他已经在汨罗定居了,一直到现在,今年暑假我看到他的时候,他说日子过得好快,我居然在这里待了19年。”因此,黄灯认为虽然韩少功在汨罗只有短短六年,但这段时间对他的生活和创作的影响却非常深远。“韩少功对知青生活的情感在知青作家里面是最执著、最专一的,你很难把他思考的所有起点从那里面挪开的。”
黄灯还讲述了几个韩少功与当地人相处的趣事。韩少功没有种田,但种了很多菜,养了鸡,回海南时就托给当地农民看。当地人按习俗都叫他‘韩爹’,也不知道作家是干什么的。“我亲眼见过韩少功老师挑粪穿的黄色胶鞋,当地农民却觉得他丢他们的脸了,因为当地人都是穿皮鞋去浇粪的,穿西装去挑大粪的,韩少功老师是戴着草帽穿胶鞋的。”后来村里人完全接纳了韩少功,有大事小事都会跟他商量,韩少功在书里也写到了他跟农民一起修路、参加村民会等事。
2018年上半年,在纪念上山下乡40周年的一场活动中,韩少功在讲话中说特别感谢知青那一段岁月,他说那一段岁月彻底改变了他对整个世界的理解。而且他对农民特别感激,因为农民改变了他。
再回到作品探讨,黄灯认为,《山南水北》延续了韩少功在《马桥词典》里的一贯写法,也是有很多词条。她认为,《马桥词典》写了文革期间韩少功所见的世界,《山南水北》则是他2000年以后回到知青地所见到的世界。“他所表达的时间点是不一样的,但表达的对象没有变,都是那些农民。"
韩少功在书中写了很多有意思的人,还有动物、植物。比如,写村里的狗特别“优雅有风度”,如果你是恶人就来咬你,只要你是客人,所有的狗就会衔一根棍子,好像把自己嘴巴闭住一样。韩少功问当地人为什么会这样,当地人说“我们村里的狗都是这么讲文明的”。韩少功后来也养了只狗叫三毛,它出去玩时,总是要到山洞里去,回来的时候嘴巴也叼着一根草,“就好像把这个文明的习惯传过来了”。
韩少功在《山南水北》里还写了大量自我的世界,写到了他的妻子,写到了日常生活,写到了宠物,甚至姐姐、姐夫以及女儿,他很少在作品里这样写。究其原因,是韩少功对城市生活的审视和反思。黄灯表示,读韩少功的随笔,你可以发现他对城市生活,骨子里是有一种排斥的态度,从他的倾向和爱好里可以看出,他对现代生活是非常警惕的,所以在《山南水北》里他特别愿意表现自己在农村的自由自在,特别快乐的生活态度,这是他对自我生活的理解,对自我世界的表达。
黄灯认为,韩少功在《山南水北》里,既没有鲁迅的启蒙眼光,也没有沈从文诗意的眼光,就是一种彻彻底底平视的眼光,既不美化,也不俯视,“我就是用一模一样的身份来跟你同样的生活”,这个是特别难得的。
黄灯随后结合韩少功的经历分析了他创作思想和风格的转变。作为上世纪80年代的主流知识分子,韩少功受启蒙思想的影响很深,他那时期作品跟鲁迅很像,但是从《马桥词典》开始他改变了很多,到《山南水北》转变得更加彻底了,“这样非常明显的转变,与他对整个中国现代化转型的理解有关系。”
韩少功在海南期间曾创办过市场化程度很高的盈利性杂志,发行量达到100万册,“当年办杂志的钱是用麻袋装的”。虽然这段经历时间不长,但让他对市场经济有了直观切身的了解,所以后来很多转型才是如此彻底。新世纪以后,他重新回到湖南农村,开始审视许多在城市里没办法解开的困惑。“韩少功回到乡下的意义,包括他写《山南水北》,在他的精神史上是有标准性意义的。”
黄灯说,韩少功认为中国经济发展特别快,但是它的价值观念、精神领域造成的破坏也是很大的,形象一点说就是“脑坏”和“心坏”。比如,很多小孩特别优秀,但没有同情心,没有基本的怜悯之心,因为他如果不变得如此“坚硬”,就没有办法面对残酷的社会竞争。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,就是我们的知识生产出现了问题。“这个问题不是中国有,全世界都有,这是跟全球化的背景有关系,全球化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的隔膜越来越深,导致我们互相看见的可能越来越小了。”
《山南水北》如果当成一本特别清甜的散文去读,我们会读得特别愉悦,因为写的太好玩了,语言也特别好懂,你绝对会一口气看下来,没有任何阻隔。但如果你放置在韩少功的整个思想体系里去理解,就会发现,其实这部作品非常有深意。